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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发情期(兄妹abo)

    看清这满屋子的狼藉,奥列格暴跳如雷地大骂:“臭小子你他妈找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疯!”
    谢翎之默然看着他,黢黑冰冷的眼眸竟看得奥列格心里发毛。奥列格不禁越发怒火冲天,他反身从客厅取来鸡毛掸子,想好好“教育”一下谢翎之,却被玛尔法死死拦住。
    “你别打他!伊戈鲁什卡肯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这么做,我们应该跟他好好沟通!”
    “沟通个屁!!”
    “你出去!”
    玛尔法拼力将暴怒的奥列格赶出卧室,转头对谢翎之温和而包容地笑:“伊戈鲁什卡,你为什么要摔东西?”
    谢翎之依旧静默。
    ——奇异地,心神被突然闯入的爷爷奶奶牵走后,他的情绪忽然又恢复了与平常别无二致的沉寂。
    沉寂如同一潭不起丝毫波澜的死水。
    这时,谢翎之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会为之挂怀、牵念、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亲人乃至所有人,似乎只有姝妤一个。
    爷爷奶奶当下站在他面前,他们的恼怒和担忧,又或者以往任何情绪,都没有对他的心境造成半分影响。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自责,好像他们只是跟他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这是为什么?
    明明爷爷奶奶就和姝妤一样,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甚至他们还对他近乎无底线地宠爱,乐于满足他的一切需要。
    为什么他没有像爱姝妤一样爱爷爷奶奶?
    这个突兀冒出的问题令谢翎之回转冷静,他轻轻拭去鼻尖的汗,一派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哦,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妹妹了。我可以回去看看她吗?”
    玛尔法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回去啊……这恐怕……”
    “我知道了。”
    谢翎之状似懂事地点点头,而后什么都没说,对满地的残渣碎屑视若无睹,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玛尔法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脸上写满对他此时状态的不放心。
    谢翎之侧身看着她,目光藏在阴影里,裹含的唯有审视和思索。
    他知道玛尔法接下来会怎么做:用家中微薄的积蓄,为他提供昂贵的物质补偿。可能是BGV16的拳套,可能是Yonex羽毛球拍,也可能是最新款的Switch。
    他们只会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方式都的确是最管用的。他们又没法像姝妤那样,仅是站在他面前,就能令他心情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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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
    谢翎之忽地想通了。
    原来妈妈说的是对的:他天生冷血。
    谢翎之恍然调转矛头,对准自己,开始新奇而深刻地自我剖析。
    他的情感地带是一片空寂狭隘的荒漠,寸草不生,死气沉沉。几株生长不良的枯槁沙棘在贫瘠的沙土间半死不活地盘虬,那是他对父亲和母亲的恨——这样说似乎有些夸张,他对他们的感情倒还没浓烈到那种地步。他确实怨仇害得他们一家颠沛流离的父亲,也记恨抛下他而独自带着妹妹另嫁他人的母亲。但,相较于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感情”来说,这还达不到恨的程度,更类似于排斥,和反感。
    不过这片荒漠也并非全无朝气。沙尘最中心、最隐秘的地方,独独矗着一方生机盎然的绿洲。绿洲里惟有一个活跃的动点——一只叁色的琥珀眼小猫咪。
    是他的妹妹。
    满目的荒芜中,只有这只小猫在绿野间跳踉欢蹦。
    她是他情感世界唯一跃动的色彩。
    认清自我的那一刻,谢翎之忽觉,他对姝妤的爱陡然间更上一层楼。
    浓到了最极致。
    那晚他满怀着对妹妹的思念睡去,次日,又满脑子都是妹妹地去上学。学校里的人依旧像是跟他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但也同样有人不在意他的冷僻,执着地想跟他打交道。
    “伊戈尔,要来一起踢球吗?”
    有个蒙古族的同学热情地发出邀请。
    在额尔古纳,谢翎之一般都被称呼最初的名字。
    谢翎之冷淡地垂着眼睫,正要跟以前一样开口拒绝,脑子却突地划过一簇火花。
    ——波留莎这时候会怎么做?
    这个想法将谢翎之微启的唇定住。
    他眼神怔怔,视野竟依稀浮现出波留莎纯稚可爱的笑靥,他凝望着那张虚幻的脸蛋,鬼使神差地提起一抹弧度相似的笑。
    “好啊。”谢翎之抬起眉,刻意仿着波留莎的神态和语气,微弯的黑眸闪烁粼粼的光,嗓音轻扬,“我们一起去。”
    他现在一定像极了波留莎,至少有八分相似。谢翎之敢断定。
    那个小同学愣了愣神,没料到他会答应,还是这么明朗地答应。不过仅片刻便笑得更加开怀,他招手示意谢翎之跟上,同时转身冲同伴喊:“伊戈尔也跟我们一起踢球!”
    他的同伴们显然也有些意外,个个面露讶异。谢翎之信步向他们走去,面上维持着那抹完美无缺的笑容,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那场球踢了不足十分钟,谢翎之却顺利融入了第一个小团体。
    整个过程中,他与旁人的每一次视线对接、语言交流、甚至肢体碰撞时的反应,都奠基在波留莎的原型上,以他的存在方式稍作修改,展露于人。
    结局是——他大获成功。
    他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欢心。
    自搬到额尔古纳以来,谢翎之头一遭如此喜悦,直到坐回座位,他都还挂着喜不自胜的真心的笑。然而这笑容中的每一分欢愉却又都跟这一圆满的结果,以及新交到的朋友毫无关联。他感到开心的唯一原因是:
    波留莎果然是完美的。
    他不过是对她的举手投足略做些拙劣的东施效颦,就能够收获到这么多的喜爱。
    他现下有多受欢迎,就证明波留莎有多讨喜。
    波留莎果然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哦,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波留莎——
    我们何时能再相见?
    一想到如今的孤冷,谢翎之便无法自控地再度沉入痛苦。他意识到他对波留莎的爱来得理所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相同的血脉,哥哥的责任,更因为波留莎天生就值得被爱。就算他只是冒充她的虚影,都能收割一众殷勤的亲近。
    他们喜欢他,就相当于喜欢波留莎。
    这样就好像波留莎还陪在他身边一样。——这种奇妙的感觉蓦地从谢翎之心底冒出头,在他恍惚的精神世界飞速成长,蔓伸至全身的神经血管。
    他忽然从这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中收获到难以言述的幸福感,这一点点虚幻飘渺的幸福温暖了他孤寂多时的身体,令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爱上了模仿波留莎的游戏,并乐此不疲、日以继夜地持续了下去。
    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游戏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难事,波留莎的一举一动都印在他大脑中,他只需搜索、参照,然后依样学样——将自己塑造成最契合波留莎的形象。
    谢翎之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他想,波留莎……不,姝妤现今在滨江过得很不好,每次和他打电话时听起来都怏怏的,不复从前的活力,那么,等他们见面了,他如今的模样说不定能够令她重新快乐起来,就像她曾经给予他爱和快乐那样。
    可惜,到了他们真正见面的那天,他却没能把自己的新形象第一时间展现给姝妤看。
    “姝妤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正在医院……还没醒。”
    元旦前夜,谢翎之兴冲冲地打去电话,却只听到妈妈这句夹带啜泣的低哑声音。
    他握着电话,呆怔在原地。
    那天晚上,谢翎之以决不妥协的姿态闹腾了半宿,硬生生逼着奥列格和玛尔法带他去了滨江看望姝妤。
    而他步入病房的那刻,也见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