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作品:《危险派对

    张永贤正对着旧档案皱眉,他烦躁的搓了搓头发,香烟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碘钨灯管在程伟名车祸照片上投下惨白的光晕,他忽然用放大镜抵住出事车辆残骸的照片,车头左侧有明显的撞击痕迹,而且角度很不自然,更让他在意的是,事故现场的刹车痕迹,似乎是在短距离内突然急刹造成的,他像是想起什么,翻开车检报告,「刹车油管的断口处有细微的螺旋纹路」。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意外,你当年到底查到了什么?”张永贤喃喃自语,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而靓坤和雷耀扬,这两人一定和此案件有关。
    张永贤鞋子碾过积水中的半截烟蒂,焦油在积水中洇开暗红血丝般的纹路,他驻足在洪兴赌档锈迹斑斑的铁闸前,指节叩击门环的节奏与档案室挂钟的嘀嗒声重迭,叁年前程伟名殉职的那天,也是这般风雨欲来的寂静。
    “张SIR现在连狗仔的活都要干?警队没人了?”铁闸轰然拉开,靓坤沙哑的声线裹着烟气涌出
    程伟名的刹车油管,断口有螺旋纹路,每0.3毫米一道,他故意顿住,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僵成冰碴,凯夫拉线不知道李生还记不记得?
    靓坤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张永贤脚边:张SIR转行写小说?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金表带撞出冷硬声响,当年程SIR追贼出意外,全港媒体都报道过。身后打手们摩挲着钢管,阴影在墙上张牙舞爪,钢管敲地的声响,与赌档内老虎机中奖的电子音诡异共振。
    张永贤反手扣住靓坤手腕按在墙上,靓坤身后的马仔见状按捺不住往前半步,又被靓坤制止。
    张永贤用了点力压住他的手腕,程伟名车祸现场遗留的烟头,焦油量15mg,和你现在抽的一模一样,压货的时候,是不是抽这个提神?”
    靓坤突然仰头大笑。张SIR当我是叁岁小孩?他猛地挣脱钳制,整了整歪斜的西装外套,这叫证据?小心我告你滥用职权。”
    张永贤盯着对方眼底翻涌的阴鸷,李生记性不好?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七年前庙街那场火,我可记得谁往汽油桶里扔的烟头,这笔帐账,我们慢慢算。
    靓坤望着张永贤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想跟我玩,看谁先玩死谁。”
    律师行的玻璃门被暴力推开,靓坤叼着烟跨进程悦心办公室时,她正在给文件盖章,猩红火漆印在契约书上绽开,她头也不抬:洪兴的人都不懂敲门?
    程大状这是说我粗鲁?我是没有雷耀扬那个斯文败类那么温柔的了。靓坤坐在对面,双腿交叉翘在桌子上,听说差佬最近在翻你老豆的旧账?他故意拖长尾音,当年车祸的刹车油管,会不会突然长出新证据?
    程悦心放下火漆印章,眸光冷如刀锋:你要写剧本应该找编剧,不是来问律师刑侦细节。
    她瞥了靓坤一眼继续说,听说洪兴最近搞紧电影公司?  小心不要被证监会发现洪兴还有洗钱的生意,不然可就比车祸案刺激多了。
    靓坤身后的马仔骂骂咧咧,而靓坤却十分淡定,盯着她眼底的锋芒,爆发出大笑:不愧是程警司的女儿!我新成立的电影公司,正缺个像程大状这样敢说真话的法律顾问。
    不好意思,最近没空。程悦心起身时黑色半裙勾勒出冷冽曲线。
    靓坤将烟灰弹在桌上的「基本法」,火星在封面灼出焦痕,“现在除了东星还有人敢找你打官司?”
    “李生有时间关心我的职业规划,不如先关心你公司新电影的拍摄资金流转路径,要是不小心被证监会…”
    靓坤猛地站起身拍倒桌子上的水晶笔筒,碎片溅到两人脚边,你以为傍上雷耀扬就能保你平安?当年你老豆查到个编号就车毁人亡,你现在是嫌命长?
    水晶笔筒的碎片在地面折射出无数寒光,加仔的身影突兀地横亘在门框间,指节叩击门板的声响清脆如枪械上膛。
    靓坤看见加仔,烟头在《基本法》烫出第二个焦洞:东星的狗倒是尽责,走到哪跟到哪,”他转头看向程悦心,嘴角扯出恶意的弧度,你以为雷耀扬是来救你的?叁年前,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你老豆的人。
    李生在编新剧本?需要我帮你整理呈堂证供的格式吗?
    呈堂证供?靓坤突然抓起散落的文件甩向墙面,纸张如雪片纷飞,你去问问雷耀扬,为什么你老豆出事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明明是他把你老豆引去那个鬼地方,现在装成护花使者!他故意停顿,让威胁的余韵在空气中发酵,当年你老豆多管闲事坏我大事,雷耀扬趁机...
    加仔的手已经紧握,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程悦心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梁定邦涉嫌洗黑钱,资料里出现的资金流向,我恰好都做过比对分析,你觉得交给...
    靓坤脖颈青筋暴起,抓起半块水晶碎片抵住程悦心咽喉:你老豆教你的?当年程伟名也是这么不知死活!他身后的马仔们瞬间掏出短刀,金属寒光映亮办公室惨白的顶灯。
    程悦心直视着对方发红的眼珠,从文件底下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靓坤刚才威胁的话语在狭小空间回荡。根据《刑事罪行条例》第24条,足够让你在荔枝角蹲上几年。
    靓坤狞笑着,松开程悦心后退两步,你同你老豆一样都喜欢玩火。
    加仔在程悦心抬手示意下,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但目光仍如鹰隼般死死盯着靓坤及其马仔的一举一动。
    办公室内气氛剑拔弩张,录音笔里靓坤威胁的话语还在不断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靓坤脸上的狞笑未散,他盯着程悦心手中的录音笔,“八婆,一个录音笔能把我怎么样?在港岛,有的是办法让证据消失,让证人闭嘴。”说着,他伸手慢慢整理自己凌乱的衣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程悦心将录音笔稳稳放在桌上,声音冷静而坚定:“你觉得自己只手遮天,但这次恐怕要失算了,梁定邦的案子牵扯甚广,警方早就盯上了相关的资金流向,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天过海?”
    “哼!”靓坤冷哼一声,“别拿警方来吓唬我,你老豆也是差人,最后是什么下场?”他故意加重语气,想以此来刺激程悦心,可程悦心只是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就在靓坤话音刚落的瞬间,雷耀扬单手插兜走进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他扫了眼满地狼藉,目光在靓坤手中的水晶碎片上停留片刻,“坤哥在教程大状防身术?”
    靓坤猛地转身,与雷耀扬对视的瞬间,周身的戾气骤然暴涨:“雷耀扬,少在这装模作样!你以为你护得住这女人?我跟你的帐迟早要算!”
    雷耀扬缓步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管好自己先,如果蒋天生从阿姆斯特丹回来看到你搞出来的烂摊子,你觉得他会重用陈浩南还是你?”
    靓坤被戳中软肋,脖颈的青筋突突跳动,手中甩出的水晶碎片擦过程悦心耳畔,狠狠砸在墙上迸出细碎冰花:“雷耀扬,你同这条八婆最好别挡我路!”他后退两步,恶狠狠地瞪了程悦心一眼,转头朝门外走去。
    “扬哥,我在楼下等你。”加仔十分识趣将空间留给两人。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程悦心伸手关掉仍在循环播放的录音笔,余光瞥见雷耀扬捡起地上那本烫满焦痕的《基本法》。
    “他最后一通电话说了什么?”她垂眸整理桌上散落的文件,声音却不自觉地染上一丝异样的温度。
    雷耀扬将书放回原位,转身倚在桌沿,从西装内袋掏出程悦心的照片,是那张他从程伟名钱包夹层取走的照片,她毕业时戴四方帽有一种在象牙塔的天真  ,“程SIR把他查到的洪兴到港货轮编号告诉我,信号断得突然,最后一句是让我保护好你。”
    程悦心接过照片,手指微微颤抖,地上锋利的水晶碎片,折射的冷光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刺破凝滞的空气,他们之间像有根扯不断的弦,将谎言与真相死死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