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姓孙的可能真的是个突破口。”蒲早习惯性地一边和鬼讨论一边思考：“凶手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之前与林彤彤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比如某个人在路上遇到林彤彤后尾随或挟持她去了那栋楼，或者林彤彤因为什么原因独自去了那里，而凶手本人恰好也在那栋楼里，见到她后临时起意心生歹念，意图施暴时不慎把人推了下去。如果是这样，当年警察没能找到凶手，我们现在能找到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对了，林彤彤的身上完全没查到陌生的DNA吗？”
    鬼点头。
    “如果是随机作案，提前准备作案工具的可能性不大，而施暴过程中也很难避免有身体接触。坠楼后尸体很快就被人发现，再偷偷出来清除作案痕迹更没有可能。发现尸体的人除了那位拾荒的老人，还有几个学生……”
    鬼：“那个老人有风湿性关节炎，腿脚不是太利索。那几个学生的证词互相佐证了几个人中途都没有离开过。”
    蒲早点头：“也有可能凶手是个性侵惯犯，比较习惯隐藏痕迹，或者因为工作需要长期佩戴手套之类的，但总的来说，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太大。那剩下的就是熟人作案。林永山当时在上班，没有作案时间。先把他排除。”
    “一个初中生的社会关系不会太复杂，唯一有可能给林彤彤带来危险的就是她出卖身体这件事，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是众多嫖客中的一位。”蒲早在纸上随手圈划着：“我们之前见过的那群王八蛋当年都是小孩，他们的目的就是花钱买一次性快感，就算事情被曝光最多就是挨顿训。但如果那个人是成年人就不一样了，如果他已经成家并有体面的工作，嫖妓，对方还是未成年的小女孩，这种事情被曝光的话，对他的工作、生活肯定都会带来很大的冲击。而如果林彤彤出于某种原因确实这样威胁过他，这个人杀害林彤彤的动机就会非常强烈。提前做好准备，找借口把林彤彤约出去，然后趁机杀人。”
    蒲早越想越觉得有戏：“当时找上林彤彤的人大多都是一个传一个听说后过去的。如果确实是我们分析的这样，那个凶手就算不是这个姓孙的，也很可能和他有某种关联。”
    两人把已知的大小嫖客的个人信息汇总到一起，正商量着怎么着手才能让这大海捞针捞得稍微快一些时，又接到了杭俊的电话。
    “蒲警官，是我。真是对不起啊。”杭俊一上来先道起了歉：“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回家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我感觉……不是特别确定。不好意思，都是我太着急了……”
    “所以你编了一个人出来？”鬼冷声问。
    “没有没有，不是编的。当时实在太着急了，怕你去找我女朋友，脑子里不知怎么就蹦出那么个人来。后来仔细一回忆，又怎么都想不起能对得上号的人了。可能是我把事情记混了吧。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那些人我基本又都只见过一次，多的也就两三次，印象都不深。真是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你说的去学校门口找林彤彤缠着她不放的事呢？也是编的？”
    “没，我真没编。那个事应该有过，你也知道，林彤彤长得挺漂亮的，有些男的睡……找过她之后就还想有下次，但你要说具体是哪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我这脑子……”杭俊停顿了下：“我也是怕万一提供了错误的信息再影响你们的办案方向。我非常希望你们能早点查出凶手，为我洗清冤屈。我再努力想想行吗？下次我一定确定了再向你报告。”
    “找过林彤彤的成年人有几个？”
    “成年人……最多也就一两个吧，我……我真记不清了，可能一个也没有，感觉都是跟我们差不多的……当年我自己也是小孩，又是干那种事，看到比自己高的人心里都发怵，一般拿了钱就直接走了，都不敢仔细看……”
    “说说那一两个。”
    杭俊啧了几下舌，慢吞吞地说：“有一个好像是比我们都大一点，瘦瘦的，有点像……像是外地来这儿上学的大学生，对，我记得他说话听上去有点外地口音，年龄……也就二十左右吧……叫什么就完全不知道了……”
    蒲早和鬼对视一眼。鬼挂断了电话。
    “你说的对，杭俊很可能认识凶手。”蒲早说。
    鬼点头：“外地口音、大学生都是现编的。之前的影响办案方向、洗清冤屈可能是和人商量后的说辞。我让人去调他这几天的通讯记录。”
    “对！凶手可能跟他联系过，很可能就是这个姓孙的。”蒲早兴奋地搓了搓手：“还有杭俊也不着急我们要找她女朋友的事了，他女朋友应该已经知情并接受杭俊的说辞了。”
    “去见见她，看看她的反应。”
    杭俊的女朋友名叫尹芷珊，现年25岁，在市党委办公室做行政工作。
    驱车去往尹芷珊工作单位的路上，蒲早又在她的小本子上涂涂画画，记下需要注意的信息。
    鬼的手机响起来，她顺手拿起看了下：“林瀚邀请你去参加party。”
    “什么party？”
    “我看看……他说是一个比较私人的聚会，请的都是剧组的人和比较熟的朋友。是不是他那个网络剧的剧组啊。你自己问问吧。”蒲早把手机递给他。
    鬼看了眼屏幕，把手机放下：“不去。”
    “干嘛不去？万一被剧组的什么导演制片人的看中了，拉你也去演个什么剧，没准就火了，一举红透阴阳两界……”蒲早伸手摸了把他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蛋只有我能看见多可惜。记得到时候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鬼捏住她的脸颊。
    “唔……”蒲早拉开他的手，拿起手机：“林瀚那个剧好像点击率挺高的，我还刷到宣传了呢。……哇，他涨粉涨好多，都快一百万了，上次我们看的时候是多少来着？好厉害啊。总算是有点好事发生。”
    尹芷珊一头栗色长发，烫了微卷，用发绳松松扎起，一身黑白配色的套装一看就价值不菲。她长相不如照片里精致，下巴和鼻子整容痕迹有些明显。
    看到鬼，尹芷珊眼睛微微睁大，脸上立刻挂上了浅笑。
    “蒲警官您好，您找我是来问杭俊的事对吧？”尹芷珊有备而来。
    “林彤彤的事他跟你说过了？”
    “啊，对。”尹芷珊有些惊讶，像是不习惯这样的单刀直入：“他跟我说了一些。”
    “他怎么说的？你怎么想？”
    尹芷珊抿了下嘴唇，身体往旁边斜了一些，像是要与自己将要说的内容拉开一段距离：“他说，他初中的时候曾经为了帮助一个女孩子做了些不好的事。”
    鬼冷笑：“你相信他说的？”
    尹芷珊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当然很生气，后来我想，十几岁的时候人都会做一些蠢事。杭俊和我在一起的这大半年表现得一直很好，我觉得因为一件事就完全否定一个人好像不是特别公平……不好意思蒲警官，可能你会觉得我太容易相信人了，我这个人确实容易把人都想得太好，特别是比较亲近的人。”
    “杭俊告诉你林彤彤是自杀？”
    尹芷珊点头：“对。难道不是？”
    “如果不是呢？”
    “您的意思是她是被人害死的？”语气是疑问，尹芷珊的表情中却没有好奇。
    “还在查。”
    “哦。”尹芷珊顿了片刻，感叹道：“真的是好可怜的女孩，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苦都放到了她一个人身上承受了。如果我是她的话，可能都熬不到十几岁。”
    尹芷珊叹了口气：“简直没办法想象她身边的人是怎么熬下来的。希望她已经得到了解脱，如果有下辈子，能生在一个好人家，和爱她的人好好在一起。”
    蒲早蹙起眉头，她站到尹芷珊旁边，仔细端详她的神情，试图找出心里流过的那股异样的缘由。
    鬼察觉，追问：“她身边的人，爱她的人？你指的是？”
    “她的家人啊，她肯定有家人，有爸爸妈妈吧？杭俊没跟我说她家里的事，但我想着就算她父母不在了，家里的小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吧。”尹芷珊笑了笑：“还有杭俊，这些年他其实心里一直很愧疚。对了，还有蒲警官你啊，那么多年了还在帮她找寻真相，查案子这么辛苦……”
    蒲早瞥了眼鬼。
    鬼打断尹芷珊：“不介意的话，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和杭俊在一起？”
    尹芷珊又笑：“不介意，被问过好多次了。我觉得杭俊挺好的呀，人老实，脾气也好。我这个人没那么看重家庭啊经济条件啊这些。谈恋爱嘛，脾气投缘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就够了。”
    和尹芷珊谈话结束，鬼和蒲早一致认为那个和杭俊联络过的人很可能也参与了说服尹芷珊的工作。
    “尹芷珊不像杭俊说的那么单纯什么都不懂哦，人家应该压根就没想跟他走到结婚那一步。挺好，天鹅肉本来就不该给癞蛤蟆吃。”蒲早感叹完看向鬼：“我感觉尹芷珊好像对你有些……”
    鬼不等她说完，揽住她的腰把人按进怀里，低头堵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