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品:《即将倒闭的乌有乡

    可小尼脸色更暗淡,“我想搬去跟大梦住。”
    “诶!”三元和海音大惊失色,三元磕磕绊绊道:“别……了吧,要不我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地下。”
    小尼苦涩一笑:“你是一个人吗?”说完小尼就转身离去,根本不想跟他们深入讨论。
    三元确实不是一个人住,海音一周四五个晚上留在漫画店过夜,两人几乎就是同居了。三元当然不想搬去大梦黑黝黝的书房。
    海音顶了顶眼镜,“我们是不是反应过激了?大梦是长辈,又是个残疾人,小尼去照顾他没关系吧。”
    “你听听自己说了什么!关系大了去了,小尼对大梦……总之不合适。”
    两人心中有数,可这“数”也道不清说不明。小尼一意孤行,当天就搬去了大梦的家。三元本来希望大梦会拒绝,没想到他接受了。三元对大梦第一次有了戒心。
    那个晚上,海音没有回来,三元拿出暗格里的学生纪念册,一页页翻看。他一眼就能认出海音他爸,跟海音一样样的俊美模样和大长腿,一样样的傲气;父亲和母亲是青春好时候,就是普通少年没心没肺的样子;然后他找到了大梦。之前为什么没注意过他呢?
    特别的显眼。个子很瘦小,在他们当中像个小学生,长得非常清秀可爱。在比较清晰的照片里,可以见到这少年体型虽小,那双眼却有超越同龄的睿智安稳,非常和善。这双眼到了今日依旧清澈如水,整条街的人之所以关照大梦,并且尊敬他,不只因为可怜他残疾,而是因为他有这么一双智者之眼。
    三元叹了一口气。大梦并不在父母和海云天的圈子里?很少有他的照片。大梦是个怎样的人呢?按水族馆的甄老儿说,他以前可是天才少年,成绩出类拔萃。这应该是真的,大梦看起来就比其他人小很多。甄老儿又说,天才长大后一事无成,什么都不行,沦落到住在福星街的地底。为什么呢?这一切或许跟他们家有什么关联?
    三元打了个冷颤,匆匆把所有旧物塞进暗格里。他双手合十,一边拜拜一边道:旧的日子已经过去
    了,邬有义死了,旧的日子应该跟着他埋在地底……对不?
    张震威知道小尼搬去大梦的地下室后,半天不说话。三元心里罩着阴霾,也不去劝慰他。这天的晚餐死气沉沉的,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剩了一大堆菜。番仔试着活跃气氛,结果第一句话就炸了雷:“小尼不回来吃饭,菜就没人吃了,哈哈哈。”
    阿庚陪着笑了两下。番仔又说:“要不我们送过去给她。”
    大家齐齐瞪着他。番仔愕然,我说错话了?啪的一声,张震威推开椅子站起来:“没错,我去送饭!”
    “诶你别……张震威!张大律师!”三元放下筷子喊道,却见人已经走出门去。
    番仔奇道:“他什么都没拿啊。”
    三元长叹一声,“打起来,快打起来,世界毁灭了最好。”
    张震威走下暗影重重的阶梯。韩国咖啡馆给楼梯装了富有情调的壁灯,投下的灯一片片的,仿佛伸向一个豪华赌场。尽头是一扇古朴的木门,也是新装的。这扇门居然关闭着,张震威醋意翻涌。
    他轻轻推开了门。大梦和小尼在书桌相对,正吃着晚餐。两人神情轻松,脸上都有笑意,尤其这个房间太暗了,那张书桌即是工作台,也是吃饭的地方、下棋的地方、聊天的地方,这场景活像舞台剧。
    大梦笑道:“过来!张律师,很久不见了,一起吃饭。”
    小尼先是怔了怔,下一刻就恢复了平时的态度,“你怎么了?被三元欺负了吗?”
    “没有,”张震威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我来看看你。”
    说出这句话,他紧张得心快跳出来了。不敢看小尼,只好看向大梦。对着大梦,他瞬即正常了,带着点刻薄的语气说:“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要不我给你找个全天候的看护吧。钱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的。”
    “不用,我能照顾自己,”大梦用愧疚的语气说:“你们帮我太多了,我不想负累人。”
    张震威心想,那你就别让小尼伺候你啊!嘴里道:“不麻烦,你是福星街的长老,对我们来说跟爷爷差不多,对吧小尼?”
    小尼笑骂:“对你个头!你怎么了,来找骂的?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这个冒烤鸭可香了。”她给张震威递了筷子,“快吃。”
    烤鸭油乎乎的,又辣又咸,张震威实在食不下咽。斜眼看大梦,这人虽然不至于“爷爷”,可也一头灰白发,皱纹扒在脸上,比一般人显老。只是他五官清俊,那双眼睛格外亮,如果人可以分为皮囊和气韵,大梦就是气韵丰沛,给他的皮囊镀了金身。
    “你的房子……住的舒服吗?”张震威没话找话。
    “习惯了。我没别的房子住,这房子也没别人愿意住,我们是互相选择,正正合适。”
    “这里是,一室一厅?里面是卧室?”张震威伸脖子探看,朦朦胧胧看到有扇门。厅里只有一张行军床,他实在想不出大梦和小尼是怎么住的。
    小尼满嘴食物,嘟哝着说:“那间房是杂物间,里面有超级多的东西。大梦,我放假的时候帮你收拾出来吧。”
    “不用辛苦了,你放假就好好休息,东西不会跑的,不急着清理。”
    他说不急,整个房子就充满一种随遇而安的松弛气氛。小尼在这里感到舒服,他完全能理解,但一点都不愿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