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为他难过伤心了一辈子,这辈子他才跟娘亲在一块儿四年就要分开。
    虽只是不住在一个院子了,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着,可曜哥儿就是伤心。
    最后还是他的哭声把晞哥儿瑭姐儿也逗哭了,俩小家伙差点把房顶掀了。
    曜哥儿才不得不止住哭。
    槛儿看在眼里又好笑又心疼,哄他说跟太子说说,看能不能晚点搬。
    曜哥儿又不干了。
    说他现今是储副,该有储副的魄力与气度,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听的这些。
    总归最后迁出了永煦院,新居在元淳宫东侧,离元淳宫不远的端本堂。
    说起来,曜哥儿还有一件事很介怀。
    那便是上辈子他英年早逝,父皇立了晞哥儿为太子,晞哥儿后来成了顺平帝。
    这辈子晞哥儿还没长大,他就成了皇太孙,晞哥儿将来就当不成皇帝了。
    曜哥儿觉得自己抢了弟弟的位置。
    可为时已晚。
    曜哥儿能做的,就是将来加倍对弟弟好,让弟弟无忧无虑地长大!
    当然,也要对妹妹加倍好。
    上辈子是弟弟妹妹代他在父皇和娘跟前尽孝,这辈子有他这个哥哥顶着!
    因着哥哥与娘亲的册封典礼,十月十三,晞哥儿瑭姐儿的抓周宴便没大办。
    只在东宫设了场家宴。
    十月十五,曜哥儿的册封典礼。
    过了之后众人又马不停蹄地为太子妃的册封做各种最后的筹备与查验。
    到了十一月十五这日。
    槛儿不到寅时起来收拾,光是焚香沐浴,穿戴冠服就耗费了一个半时辰。
    好不容易收拾罢,跳珠几人的反应比早先槛儿穿良娣冠服时大多了。
    就差把槛儿夸上天了!
    槛儿穿过皇后的礼服,穿太子妃礼服还是头一次,便也对着镜子多看了几眼。
    深青色翟衣,衣身织一百三十八只五彩翟鸟排列成行,袖子及衣襟边缘皆以金线织着小轮花,衣长曳地。
    腰间是同样绣了翟鸟的青色蔽膝,另有玉革带、大带,腰侧则是由玉璜、玉琚、冲牙等物件组成的小绶。
    行走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此物的作用在于提醒穿戴者步履沉稳端庄。
    脚下则为青罗袜和双层白粉底儿的礼鞋,上层青缎,鞋头镶嵌着珍珠。
    与皇后的九龙四凤冠不同,太子妃冠是九翬四凤冠,翬在礼制中仅次于龙。
    冠体上九只翬鸟,四只金凤,左右三扇装饰着点翠、珠花、璎珞的博鬓。
    好看是好看,也很有威势。
    就是跟九龙四凤冠一样,沉甸甸的,很是考验戴冠者的定力与体力。
    临到吉时。
    槛儿手持着象征着五谷丰登的玉谷圭,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仁安殿。
    仁安殿前早设好了仪仗与乐队,殿内北面的正中央设有御座宝案。
    随着槛儿的到来,仁安殿前的小广场上响起庄严肃穆的钟鼓号角之声。
    太子一身玄色衮服,头戴九旒冕,身姿挺拔地立在门前汉白玉台阶之上。
    槛儿缓缓朝他走去。
    骆峋看着她,在她临到台阶时迈步走下几层阶梯,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修长,手指劲瘦骨节分明,手背肌骨明显,筋络微微凸起。
    每一根手指的线条都似雕刻而成,透着一股凌厉,与他的气势极为相符。
    曾经槛儿怕他。
    怕他的眼,怕他的声音,怕他身上的每一处,他触碰她一下她都忍不住哆嗦。
    然而如今。
    她望进他深邃的眸底,习惯地将手搭了上去。
    骆峋轻轻握住。
    时间掐得刚刚好。
    被元隆帝任命为“正使”、“副使”,前来送储妃金册宝印的内阁大学士章怀逐,礼部尚书韩循抵达仁安殿。
    此二人表皇帝权威,骆峋携槛儿以礼迎接其入殿。
    章怀逐、韩循分别将金册宝印置于御座的宝案前,遂由章怀逐宣读册文。
    宣读结束,槛儿在女官的引导下朝御座行三跪九拜之礼,再恭敬上前。
    接受金册、宝印。
    御座下方左右两侧各设有一座,左侧为太子座,右侧为太子妃座。
    槛儿接受完册宝,便与太子分左右而坐。
    旋即,东宫属官、女官、太监,按品级依次入殿,向太子和太子妃见礼。
    至此,槛儿在东宫的册封礼完成。
    之后又换上一套更为庄重的礼服随太子前往太庙,拜谒皇家列祖列宗。
    最后则是宴会。
    槛儿以太子妃的身份,正式参拜帝后,随后也正式接受了外命妇的道贺。
    整整一天下来,槛儿身体很累。
    可她的精神却很好。
    嘉荣堂在推了重建,槛儿半个月前搬进了其东侧的贞禧堂,不出意外在太子登基之前她会一直住在这儿。
    今日的贞禧堂一片红。
    四周游廊、廊檐下挂满了绣着各种吉祥寓意图案的红灯笼、宫灯,院中树上、灌木之中则系满了红绸彩缎。
    周围的门窗、廊柱上则处处张贴有大红剪纸,俨然一派新婚喜气之态。
    是夜。
    卧房之中。
    紫檀嵌金丝楠木雕灵芝如意云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对精致硕大的龙凤花烛。
    哗啦的斟酒声停下。
    骆峋放下酒壶,执起酒杯。
    槛儿同他对视片刻,微抿着唇浅浅一笑。
    待她端起酒杯。
    男人执杯的那只手伸了过来。
    槛儿配合地伸手,两人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同时饮下了这杯合卺酒。
    槛儿刚放下酒杯,骆峋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薄唇也朝她的唇覆了上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
    他却似是一刻也等不及。
    槛儿紧搂着他,指尖顺着他的后颈一路摸到他的喉结、肩膀、胸膛、腰腹。
    他急,她似乎也迫不及待。
    情到浓时,那张娇嫩靡艳的红唇里不住地唤着他,“殿下、殿下……”
    骆峋吻着她,又翻身将其抱起,在她耳畔吮吻着低语:“孤的表字叫甚?”
    “执、执牧,执牧……”
    骆峋低笑。
    在她快要溃败之时将她重新放回榻上,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往上。
    最终落在她耳边。
    “吾妻槛儿,孤心悦你。”
    “骆峋心悦宋槛儿……”
    槛儿听见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又被他吻了去。
    案几上的龙凤花烛静静燃烧。
    人未歇,夜将很长。
    第281章 尾声(2)元隆帝受伤重病
    元隆二十七年。
    从高祖时期起,与大靖维持数十年朝贡关系的瓦剌出现了一位新首领巴特尔汗。
    此人以不到半年时间以武力强势统一瓦剌各部,并在兼并周边鞑靼衰弱部落后开始进犯本朝西北边境。
    元隆帝派使臣携诏书前往瓦剌,诘问观衅,岂料那巴特尔汗猖狂至极。
    竟是将本朝使臣斩杀。
    并扬言今后不再向大靖朝贡,要攻入本朝内部,直取皇帝项上人头!
    元隆帝大怒。
    二十八年三月,帝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同年九月一举歼灭瓦剌主力军。
    巴特尔汗在亲兵的护卫下溃逃,被靖军半路截杀,元隆帝亲斩其头颅。
    瓦剌各部彻底瓦解,退回草原深处,瓦剌新任首领甘愿永久向大靖俯首称臣。
    冬月初,本朝大军清扫完战场。
    共计俘获瓦剌大将数十名,部众数万,铠甲兵器、牛羊马匹等辎重无算。
    同月底。
    元隆帝下令班师回朝。
    然凯旋途中,元隆帝因箭疮发作重感风寒致使心肺受损,一路久病不起。
    太子率数名御医并锦衣卫昼夜兼程半月有余,赶赴千里之外迎帝归宫。
    “行了行了,老子又不是要死了,就是个风寒睡几觉就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乾元殿,寝殿卧房内。
    元隆帝披着一件紫貂皮氅衣靠坐在龙榻上,由太子喂着喝了一碗药。
    太子要给他盖被子捂严实了,被他嫌弃地把手挥开了,还不忘撵人走。
    骆峋双手放回膝上,没什么表情道:“自您染上风寒至今已有两月有余。”
    元隆帝:“你想说什么?”
    八岁的曜哥儿来到榻前拽起被子,把皇祖父裹得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父王是想您说睡几觉就好了,可您从染上风寒到现在都睡了七十觉了还没好,您还是别逞能了吧。”
    曜哥儿穿着一身宝蓝绣麒麟的小袍子,胸前戴着一块金镶玉的长命锁。
    腰间一条金镶宝带,其下系着两块宝相花样式的玉佩并一个小小香囊。
    刚过了八岁生辰不到一个月的曜哥儿,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圆滚滚胖嘟嘟的肉团子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