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沅大步走上舞台中央，聚光灯粲然洒落。
    他接过奖杯，握紧，随后抬起眼，目光精准投向郁宁，唇角微微一勾。
    郁宁：……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站在这里，我需要感谢的人很多。但刚才都说过一遍了我实在懒得再说了。”
    徐星沅天然微冷而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所以，这段全都说给一个人吧——说给一个于我而言，超越了所有商业价值与世俗意义的人。”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一部分目光跟随徐星沅，聚焦于他注视着的那位青年身上。
    “曾经，我对这个世界、对于‘爱’，有很多憧憬，也有很多怀疑。直到你一次又一次出现，我才确定，有些事情不是意外，是注定；有些人也不是选择，是唯一。”
    “我从来没这么体会过‘唯一’的意义，就像‘一个猴一个拴法’……嗯，现在是不是应该浪漫点儿？”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徐星沅自己也说得笑了，偏头想了想，才继续道，
    “……就像星辰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不是为了抵达某处，而是为了在命定的时刻，与另一颗星交汇。"
    “所以，郁宁——”
    他握紧话筒，那双总是凝着薄冰般的淡色瞳孔，此刻异常明亮，倒映着流光溢彩的舞台，仿佛正酝酿着一整个绚丽的春天，
    “我的成就、我的荣耀，乃至我之所以成为今日的我，都是因为有你。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我。
    更谢谢你，允许我此后余生，都能站在你的身边。”
    第105章
    “聚光灯下, 总有新星闪耀。即将赢得这一奖项的主播，首次踏上这个舞台，便已一鸣惊人——以最亮眼的战绩证明, 书写未来的无限可能！此刻, 让我们共同期待下一位传奇、本届最佳新人奖获得者——
    攸宁, 恭喜！”
    郁宁身着那套炭灰色西装上台, 与红毯时略微不同的, 就是胸前别了一朵蓝玫瑰。那是回到后台时, 徐星沅觉得他这一身太素净，便从郁采萱送的一大束蓝色妖姬中剪下一朵，用丝带仔细系好，点缀在他胸前。
    “谢谢大家。”郁宁接过奖杯, 微微躬身开口，声线温和清润，“能拿到这个奖, 依然要感谢一路走来所有人对我的托举：感谢平台的认可，感谢粉丝朋友的付出，感谢每一位前辈、伙伴对我的指点与帮助。
    是你们让我明白, 成长不是一个人埋头向前冲就能做到的事，而是一次次被叫醒、点亮的旅程。”
    “那这次……”他没忍住伸手, 拨了拨胸前的蓝色小花瓣，说，“我也有些话, 要专程说给一个人。”
    郁宁视线飘向台下某个方向。
    底下经过刚才那一遭，已经没人意外，很快响起会意的笑声和零星起哄。
    镜头也很懂事地迅速切到徐星沅脸上。只见他坐姿笔挺，面容英俊、笑容翩翩, 俨然无可挑剔。唯有郁宁瞥见他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袖口，方才泄露出一点藏不住的紧张。
    “……上台之前，我查了一下。”郁宁眼尾弯了弯，继续道，“自然界本来是没有蓝玫瑰的——玫瑰基因天然无法生成蓝色，直到科学家通过现代科技改造基因，才让它从传说走进现实。所以，蓝玫瑰的花语是：梦想成真、奇迹降临。”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稳稳落在那个顶着橘粉发色、身着暗紫礼服的青年身上。
    “徐星沅，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我没有和你重逢，假如没有你的帮助，我能不能过得像现在一样幸福？”郁宁顿了顿，
    “我思来想去，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要晚一些，或许没有现在这样富足，但我知道，就像从前无数次拼命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一样，靠我自己，我也迟早会抵达我想要的未来。”
    一旁的大屏幕上，徐星沅眉头微敛，像在沉思。但当意识到自己正被全场注视时，他立刻深深点头，边鼓掌边回望台上——
    这既是他对郁宁的支持，也是真心这样认为：
    因为郁宁有天赋、有能力，也有改变生活的决心，当初一时受阻，也只是困于身体旧伤和外在的威逼。他的脸只是让他对于公众领域得天独厚，但只要充分发挥才能，进入其他领域也一样能越过越好、光芒四溢。
    只是……
    徐星沅拊掌的速度不自觉变慢，抿了下唇。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不是就无关紧要了？”
    郁宁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声似的，紧接着说道，
    “不，不是的……于我而言，你就像一个奇迹。”
    “是你，让我在人生按部就班的轨道之外，看见了星辉流转。许多我曾以为必须一个‘熬一熬’、‘撑一撑’的黑暗时刻，那些我曾必须咬紧牙关孤身穿越的长夜，都因为有你的理解、支持和托底，变得……温柔而值得回味。”
    “因为我相信自己，所以我知道努力终有回报、天道酬勤；因为有你，我才知道这个理性运转的世界之下，真的存在从天而降的奇迹。”
    “我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如同爱上世界本身。”
    郁宁深吸一口气，举起奖杯，重新看向全场，一双黑眸像被月光轻抚的湖面，淬着细碎潋滟的水光，
    “这个奖项，是对我过去的肯定，更是对未来的期许。我会怀着新人的热忱与谦卑，继续向前——”他深深鞠下一躬，
    “前路漫漫，请多指教。”
    *
    绿叶的间隙像无数细小的棱镜，将阳光分解成在地面不断变形的图案，时而像散落的囚笼，时而像挣扎的飞鸟。
    七岁的郁宁爬到树梢，用一块石头用力砸碎了对面的天窗。
    “圆圆，圆圆，你没事吧？”他拽着阁楼外墙的爬山虎，急切地朝里面探着身子。
    他其实也没记住小伙伴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只记得最后有个“圆”字，就一直这么叫了。
    “……你小点声！”阁楼里终于传来一道稚嫩回应，“我爸妈今天虽然不在，保姆都还在楼下呢！”
    那道声音嘴上虽然在抱怨，却很快从阁楼里伸出一双雪白的胳臂来，“你慢点。”
    郁宁就着他费力的托举，终于从树上爬进阁楼小房间，只是踩到地面时没注意，一不小心踩了“圆圆”的衣摆，两个小孩儿一齐摔到床上。
    “小少爷，您没事吧？”楼下的佣人听到接二连三的动静，坐不住上来敲门。
    “圆圆”早把门反锁了，答得气定神闲：“没事，刚才有只鸟撞到窗户了！”
    佣人也早得过交代，除非必要，不用多和里头这位交流，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回应，也懒得多花心思，很快便下了楼。
    “圆圆，你的窗户碎了，晚上如果下雨了怎么办？”郁宁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地小声问。
    “没关系啊。”“圆圆”双手背在脑后，大大咧咧地说，“下雨了我就喊人，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我补上的，谁让他们最怕我生病啦——”
    说着“最怕我生病”，小少年淡色眼瞳里，闪动的却是讽刺而微冷的光。
    气氛小小沉默了会儿。
    “你不要难过。”郁宁翻了个身，摸摸“圆圆”软软的脸蛋，认真说，“‘他们’就两个人，你这么好，等你长大了，喜欢你的人肯定很多，比‘两个’多得多。”
    他还伸出两根手指比划，被“圆圆”攥住了，他轻声问：“你也会喜欢我吗？”
    “当然啦。”郁宁想都不想，“昨天那个‘琪琪’又冤枉我，明明是他打碎的花瓶，他非说是我……妈妈也不相信我，真的好讨厌。跟他们比，我肯定喜欢你！”
    “……要是不和他们比呢？”“圆圆”撑起身体看他，因为背光的关系，他漂亮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灰翳，“要是跟全世界比呢？你会全世界最喜欢我吗？”
    “全世界……”郁宁有些发懵地喃喃：在他小小的脑袋里，还不确定“全世界”究竟包括着多少人与事。
    “……算了。”“圆圆”也看出了他的为难，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只凑过来抱住郁宁的小小身躯，说，
    “反正如果别人都不对你好，只有我对你好，那你一定会最喜欢我。如果大家都对你好……那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郁宁眨了眨眼睛。
    下午阳光失去了玻璃的阻截，像一根根毛茸茸的光柱投进阁楼。尘埃在暖光中浮沉，仿佛一场金色的雪。
    他笨拙地学着“圆圆”的样子，也搂住他的后背，拍了拍：“我也对你好……我们都要过得很幸福。”
    ……
    郁宁倏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
    周围数排沙发如同岛屿般散落，对面巨幕上仍上演着一部枪林弹雨的商业大片，“突突突哒哒哒”的声响也没能拦住观众们的睡意。每座沙发侧边都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阅读灯，借着淡淡光线，他看清了盖在身上的米色羊毛毯，还有身侧男人的雪白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