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想要咬碎什么。
    如坠云端的漂浮感,令四肢战栗的酥麻感。
    耳边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畅快奔流、沸腾、灼烧的声音。
    愉快、惬意、晕眩。
    飘飘欲仙。
    在这场我点燃的火焰前,我眯起眼睛,抬起手,在盛大燃烧的火光中,摸了摸嘴角。
    ……我在微微笑着。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正在被证实。
    因陀罗那天同我说。
    “成为取悦强者之人。
    “抑或。
    “杀死强者之人。”
    我之前以为他想要的是前者。
    因为他那么傲慢,把所有人都看成自己的玩物。
    但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木柱在我眼前燃烧垮塌,因陀罗果然在我的“房间”。
    我在黑烟和火光摇曳中看到他坐在衣柜的边缘,咖色的长发蓬松柔软,被白色发绳绑起。
    他的手里拿着那个拙朴陈旧、憨态可掬的犬张子摆件,指腹优雅地摩擦着那个被我用黏土补过的右爪。
    我父亲都不知道的残缺。
    旧玩偶耳朵下的烧伤洞。
    ——他知晓我所有过去的秘密。
    被撕下的蝴蝶翅膀、在怀里死去的野兔、剂量不够的虞美人种子。
    因陀罗抬起头,在熊熊燃烧的炙热火焰之中,对我露出一个危险又充满诱惑力的傲慢微笑。
    他自负到从容不迫,似乎早就笃定,我会回来找他。
    成为他的共犯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最开始就理解错了。
    取悦强者与杀死强者之间。
    他其实,有意培养我成为的,是后者。
    或者,这样描述更为准确——
    他在“唤起”我的本能。
    我想起那年,也是同样的衣柜前,六道仙人大筒木羽衣手执日月锡杖,沉声问我,言辞悲悯,要不要同他走,逃离那黑暗扭曲的不祥命运。
    我拒绝了他。
    所以,命运的洪流找到了我。
    第35章
    辉夜曾和我聊过因陀罗,因为我同她说,我不了解与因陀罗相处的方式。
    曾经我也不了解和斑相处的方式。但后来我知道他是会一边工作一边吃豆皮寿司,和我一样辛苦工作的普通人之后,就感觉与他亲近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佐助相处。如果我说我交到了新朋友,鸣人会欢呼着为我高兴,小樱会凑过来笑着伸手捏我脸颊肉,问我,那谁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啊?
    本能告诉我,这时候应该说,当然是小樱啦。
    小樱就会笑眯眯地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埋怨道,哈啊——真是狡猾的家伙,这方面意外地敏锐啊,怪不得身边招来了那么多虫子……
    但如果我对佐助说,今天在公司交到了新朋友。
    佐助会盯着我看几秒钟:“所以?”他冰冷地说,“是在等我恭喜你有了新欢?”
    他看起来并不是“朋友交到了新朋友所以发自内心为她高兴”的人。
    鼬路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摸了把我膝盖上睡得正香的小黑猫的尾巴。
    小黑猫原地弹射而起,嫌弃地抱着尾巴疯狂舔毛。对着鼬的背影疯狂哈气。
    弟弟猫喜欢我,但是平等地讨厌佐助和鼬。对这对兄弟来说,弟弟猫大概也是搞不懂相处方式的生物之一。
    那个瞬间我明白了,只要把佐助当作猫来相处就好了。
    那之后试着这么做了,果然和佐助的关系有所缓和。
    鼬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十分有礼貌,做的饭又好吃,是容易相处的人。
    带土也是,虽然很大只但是说话口癖很可爱,平时也很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完全没有体格差带来的威慑感,也是好相处的朋友。
    但是因陀罗,我对他并不熟悉。知道他是猫舌头之后,就像知道斑会吃豆皮寿司一样,我在心里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这家伙也是有弱点的普通人”的认知。
    但之前的接触经历让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更别说主动靠近他。
    “你这样做很聪明嘛,是小动物的天性?”
    辉夜又在帮我打理我难梳的头发。
    “诶?”
    “那家伙是你同意他吻你的手背,就能把舌头塞进你的嘴里;你同意他靠近你,当晚我就能吃上红豆饭的,会得寸进尺的家伙。”
    辉夜将发梳固定。
    “但我什么也没同意,因陀罗还是把舌头塞到我的嘴巴里了。”我的脸皱巴巴的。
    “你让猫不要跳上床,让它不要推翻水杯,教育它不可以半夜挠门,猫就会听你的吗?”
    “……”
    原来如此!!
    我完全懂了。
    这不就是和我的那群宇智波朋友一模一样嘛!
    那时候我是真心想和因陀罗搞好关系,认为就像斑一样,即使初印象很糟糕,也不是没有成为好朋友的可能性。而且成为朋友了,就可以进行深入内心的谈话,建立深刻的羁绊。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文化祭的展台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辛苦了很久,拜托他放我出去看一眼。
    没有什么是友情不能解决的!
    因此有段时间,我会时常关注因陀罗,也不像之前看到他时那样,尖叫着跑开。
    出乎意料,当我没有选择离开他身边时,他的态度反而不像之前那么过激。似乎只要我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能够被他感知到,哪怕是躲在辉夜身后也没关系。
    难道说,我之前的过激反应,反而出现了反效果吗?
    因陀罗是个很安静的人,不太爱说话,兴趣爱好就像老爷爷一样古朴。从不打电子游戏,也不看任何视频,我很少见他用手机,宅子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
    如果说辉夜打发时间的方式是给我穿各种各样漂亮的和服,为我化妆和梳头发,因陀罗就是拿本书读,和去院子里锻炼。
    他是活在上个世纪的古人吗?
    我离开网络世界完全没法活下去。
    如果说我感觉自己和斑有代沟的话,和因陀罗就是有断代了。
    关系最缓和的时候,我还会在他离开之后,偷偷把他看过的书拿过来看。
    我对这个神秘的家伙抱有好奇之心。
    可惜书籍内容晦涩深奥,汉字旁边也没有假名注释,我看了两行脑袋就开始痛起来。
    大概是太努力钻研书本了,我没有听到脚步声,直到声音响起才吓了一跳。
    “你对这个感兴趣?书里讲述了许多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
    这个声音让我整个人仿佛被击中了似的,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头顶重重撞到了因陀罗的下颌,我又捂着脑袋蹲了下去不停抽气。
    好痛!
    因陀罗就像有钢铁下颌一样不为所动,真是恐怖的男人。
    他又问了一遍。
    如果是最开始,我一定会吓得眼泪都流出来,尖叫着满屋子乱窜。但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嗯、嗯……但是看不懂。”
    我抠着地板的缝隙,汗如雨下,心脏怦怦乱跳,小腿肚肌肉隆起,随时准备掉头就跑。
    “是哪里看不懂?”他十分有耐心地问。
    我放松了手指的力度,低着头,慢慢地说:“每篇文章开头的引喻,还有一些生僻汉字没有标假名,理解起来磕磕绊绊的……”
    他微微靠近了一些,半跪在我身边,咖色的长发贴着我的手臂。凑过来看我打开的书页。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在发抖。
    他的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靠得太近了,我感受到他的大臂上隆起一段凹凸不平的痕迹。
    “……大概就是这样。”因陀罗停下写画的笔,侧过头问我,“理解了吗?”
    “……”
    他说了好半天,我都左耳进右耳出,一直在想他大臂上裹着什么。直到又闻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才猛地反应过来。
    是绷带。
    是包裹伤口的绷带。
    这个位置,是我之前在仓库弄伤他时留下的。
    因陀罗往常穿着风衣,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我都不知道,几个月前在他大臂上留下的伤口,居然一直没好。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哪怕是伤筋动骨的重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他现在还裹着绷带。只有一个可能——
    因陀罗故意的。
    故意保留我给他的伤口。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让我内疚?
    我盯着书页,心里有些闷闷的。
    受害者带着伤出现在伤人者面前,他成功了,我的确感到十分歉疚。
    我不知道会这么久伤口还不好。
    那一定很疼。
    看到我发呆,因陀罗也没有生气,只是说:“你能培养自己的爱好,很好,”他想了想,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在我不能陪你的时候,我允许你……做任何你想做的。”